第83章 第83章
十分钟后，笙小禾满脸尴尬地离开医院，坐上一辆网约车疾驰而去。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是南荣发来的。
【害羞啦？】
【我爸妈都说你比照片上还漂亮。】
【真走了？别啊，他俩待会儿就走了，你舍得我一个人在医院呐……】
叮叮声持续不断地响起，笙小禾看着一直跳动的对话框，想到刚才盛美月站在门边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脸上才退下去的热气又“蹭”地喷涌而出，将裸露出来的脖颈都染得绯红。
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但骤然在这种场合里见到对方家长，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笙小禾把车窗打开，冷空气把车内的温度降下来，她将被吹得凌乱的头发拢到耳后，垂下眼打字回复。
【没，是真的有事，晚点再过来。帮我跟叔叔阿姨说声抱歉。】
刚发过去不到半分钟，南荣的电话立刻打过来，“出什么事了？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
“医院。”笙小禾顿了顿，继续道：“秦姨打的。”
南荣愣住，这才知道笙小禾为什么只是和他父母简单地寒暄两句都还没来得及道别就匆忙离开——或许是有害羞的因素在，但更主要的也是因为那位长期精神恍惚的阿姨主动给笙小禾打电话。
而当年的案子，在现场的人除了笙小禾，只有她。
“别着急，慢慢说，嗯？”
温柔的叮嘱从话筒里传过来，像是隔着一层被风拂动的轻纱把笙小禾包围起来，先前的紧张无措和兴奋激动统统消散开去，笙小禾嘴角带笑，应了声：“知道了。”
话音一落，转眼望去，医院大门近在眼前。
“这几天秦怀月的状态还挺稳定的，每天基本上都能保持一、两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她昨天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估计是有事要跟你说才这么着急地叫你过来。”
护士把笙小禾带到门外就离开了，她捏着手铃推门而进，看见秦怀月还是上次来时那样，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从笙小禾的角度看去，她此刻虽然依然穿着病号服，但整个人的精神非常好，光影中的半侧脸显得异常祥和安静。
听到开门声，秦怀月转过头，笑着唤了声：“小禾来了。”等看清来人后眉头就皱起来，“脸怎么了？”
“出任务不小心擦伤了，没事的。”笙小禾走过去，把打开着的窗户半掩起来，“您穿得这么薄在这里吹风，很容易感冒的。”
秦怀月由着笙小禾把自己扶到床边，拍着她的手背问：“我这突然把你叫来，不会耽误工作吧？”
笙小禾摇摇头，“不会，领导给我放伤假了。秦姨，您是有什么事吗？”
“是，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秦怀月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来回绞着，有些欲言又止。
笙小禾见状蹲下身拢着她的手，仰起头看着秦怀月，笑着说：“没关系的秦姨，有什么话您直说就是。”
秦怀月的手有些凉，来自笙小禾的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晚辈，心里颇有些感慨和酸楚，纠结好半晌才终于开口：“我昨晚梦到先生和孩子们了，我想……你能不能带我出去一会儿，我想去看看他们。”
笙小禾眨眨眼，怔忪片刻后想起来秦怀月从出事到现在一直都被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几乎都不曾踏出过房门半步。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窗户外正被风吹得肆意舞动的枝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秦怀月是非常渴望外面的世界的——至少在她少有的清醒期，她是一个正常人。
更何况，她本就不该被如此“囚禁”。
但当年的案子还没有找到足以翻案的证据，现在她的身份仍然是高危型犯罪分子，要想申请外出，怕是轻易不会被批准。
秦怀月在沉默中得到了回答，叹了叹气，刚想开口说“算了”，就听到笙小禾低声道：“秦姨，您先等我去了解一下手续流程，然后我们再来安排时间，好不好？”
“真的可以吗？
秦怀月听懂了这句话的话外音，激动地看着笙小禾，声音都颤抖起来。
“可以的，您再等等我。”笙小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在地上，她紧紧抓住秦怀月的手，说着以往每次来都会说的那句话：“我很快就可以带您回家。”
秦怀月噙着泪水抚上笙小禾的头顶，“辛苦你了，孩子。”
……
屋里暖气充足，笙小禾问起秦怀月对当年的案发现场还记得多少，秦怀月想了很久，却是想不起来任何东西，到最后甚至因为太过于苛求自己而头疼欲裂。
笙小禾怕她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又崩盘，忙转移话题，跟她聊了些家常，直到秦怀月带着对自由的憧憬沉沉睡去后，笙小禾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刚打开门，就见护士推着一车仪器和瓶瓶罐罐站在外边，正要敲门。
她看了眼推车上的东西，压着嗓子问：“她生什么病了吗？”
护士见人正睡着，就推着车往回走，说：“放心吧，没生病，就是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什么老毛病？什么时候开始的？”
笙小禾虽然会定期来“探监”，但从来不知道秦怀月有什么旧疾，骤然听到这种消息，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唔，来我们这儿之前就有了，差不多得有二十六年了吧。”护士把病例本翻出来，递给笙小禾，“腱鞘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一个病。她算是比较严重的那种，以前做过手术，但后期没恢复好，落了根，时不时会觉得难受，需要做理疗。”
这种病没法根治，只能精养着，笙小禾放下心来，把病例还给护士。
可对方没接住，夹着好几页纸的薄板“啪唧”一下摔在地上，露出最底下那张有些泛黄的纸张。
那是一张门诊手术的病例记录，字迹已经开始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患者是秦怀月。
通常这种患病的犯人被转进来，过往的所有病历资料都会进行存档备案，是以笙小禾立马就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护士说的秦怀月以前做过的手术。
她弯腰去捡，目光扫到手术日期时，伸出的手猛地僵悬在薄板上方，几乎是瞬间，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笙小禾直起身，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嘶哑，“零一年的手术？”
护士接过病历本看了看，点头道：“嗯，对，好像就是来我们院前半个月的样子吧。”
笙小禾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脸色有些苍白，她闭闭眼，回应了护士关切的问候，快步走到医院大门，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
“到市公安局。”
路上经过隧道时遇见车祸堵了一会儿，等笙小禾到市局时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刑侦支队的大家伙儿都恨不得一秒掰成十秒用，边盯着电脑边往嘴里塞饭菜。
宋余吃得最快，一盒饭三下五除二还没花去五分钟就已经把剩下的空盒投进了垃圾桶。他抽出纸巾胡乱擦着嘴，抓起桌上的一小叠资料就准备往外走。
才转过身，就看见笙小禾站在门边。
“不是让你回家休息吗，怎么又跑过来了？咱队里目前人手还是充足的，听话赶紧回去休息。”
宋余无奈地走过去，想要把笙小禾“撵出去”，手都还没搭上她的肩，就听见那带着哽咽的声音，止不住地轻颤。
“我来报案。”
简短的四个字，把原本就不平静的刑侦支队彻底炸开了锅。
小赵打翻手边的咖啡，废了他刚抽了两支的烟。贾靖冬被泡面呛到，喷出老大一口到电脑屏幕，红油溅满旁边的资料盒表面。
其他所有人也都顾不上收拾惨烈的桌面，手忙脚乱地跑过去，焦急地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不是我。”笙小禾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梁钿的手，摇着头说：“我来替二十年前北区双拼别墅案的关押凶手报案。”
宋余目光一凛，让大家先去忙，自己和梁钿带着笙小禾走到南荣的小隔间。
他坐在沙发对面，回忆着那起特大凶杀案的细节，半晌才斟酌着开口：“我听副队提过，当年有个小孩目睹了事情的经过，那个孩子……是你？”
笙小禾手里抓着梁钿塞给她的暖手宝，深深吸了口气，道：“对，是我。这些年我一直在试图寻找新的证据想要旧案重审，但没什么进展。不过我刚刚才知道，当年被抓捕的那个凶手，根本就不可能有力气杀人，更别提分尸。”
宋余：“没力气？怎么说？”
笙小禾把手机相册点开，递给他，“案发时间是2001年7月10日，但根据医院的旧档可以查到，凶手在前两天刚刚做过腱鞘炎手术。”
“虽然这手术并不大，但那时她正处于恢复期，根本就没办法用力，她又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何况还有两个成年男性。”
她看着宋余和梁钿，眼底深处似有燃烧的火种，带着终于破土而出的希望。
“我要申请做病情鉴定，我相信，结果一定能还她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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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是南荣发来的。
【害羞啦？】
【我爸妈都说你比照片上还漂亮。】
【真走了？别啊，他俩待会儿就走了，你舍得我一个人在医院呐……】
叮叮声持续不断地响起，笙小禾看着一直跳动的对话框，想到刚才盛美月站在门边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脸上才退下去的热气又“蹭”地喷涌而出，将裸露出来的脖颈都染得绯红。
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但骤然在这种场合里见到对方家长，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笙小禾把车窗打开，冷空气把车内的温度降下来，她将被吹得凌乱的头发拢到耳后，垂下眼打字回复。
【没，是真的有事，晚点再过来。帮我跟叔叔阿姨说声抱歉。】
刚发过去不到半分钟，南荣的电话立刻打过来，“出什么事了？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
“医院。”笙小禾顿了顿，继续道：“秦姨打的。”
南荣愣住，这才知道笙小禾为什么只是和他父母简单地寒暄两句都还没来得及道别就匆忙离开——或许是有害羞的因素在，但更主要的也是因为那位长期精神恍惚的阿姨主动给笙小禾打电话。
而当年的案子，在现场的人除了笙小禾，只有她。
“别着急，慢慢说，嗯？”
温柔的叮嘱从话筒里传过来，像是隔着一层被风拂动的轻纱把笙小禾包围起来，先前的紧张无措和兴奋激动统统消散开去，笙小禾嘴角带笑，应了声：“知道了。”
话音一落，转眼望去，医院大门近在眼前。
“这几天秦怀月的状态还挺稳定的，每天基本上都能保持一、两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她昨天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估计是有事要跟你说才这么着急地叫你过来。”
护士把笙小禾带到门外就离开了，她捏着手铃推门而进，看见秦怀月还是上次来时那样，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从笙小禾的角度看去，她此刻虽然依然穿着病号服，但整个人的精神非常好，光影中的半侧脸显得异常祥和安静。
听到开门声，秦怀月转过头，笑着唤了声：“小禾来了。”等看清来人后眉头就皱起来，“脸怎么了？”
“出任务不小心擦伤了，没事的。”笙小禾走过去，把打开着的窗户半掩起来，“您穿得这么薄在这里吹风，很容易感冒的。”
秦怀月由着笙小禾把自己扶到床边，拍着她的手背问：“我这突然把你叫来，不会耽误工作吧？”
笙小禾摇摇头，“不会，领导给我放伤假了。秦姨，您是有什么事吗？”
“是，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秦怀月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来回绞着，有些欲言又止。
笙小禾见状蹲下身拢着她的手，仰起头看着秦怀月，笑着说：“没关系的秦姨，有什么话您直说就是。”
秦怀月的手有些凉，来自笙小禾的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晚辈，心里颇有些感慨和酸楚，纠结好半晌才终于开口：“我昨晚梦到先生和孩子们了，我想……你能不能带我出去一会儿，我想去看看他们。”
笙小禾眨眨眼，怔忪片刻后想起来秦怀月从出事到现在一直都被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几乎都不曾踏出过房门半步。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窗户外正被风吹得肆意舞动的枝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秦怀月是非常渴望外面的世界的——至少在她少有的清醒期，她是一个正常人。
更何况，她本就不该被如此“囚禁”。
但当年的案子还没有找到足以翻案的证据，现在她的身份仍然是高危型犯罪分子，要想申请外出，怕是轻易不会被批准。
秦怀月在沉默中得到了回答，叹了叹气，刚想开口说“算了”，就听到笙小禾低声道：“秦姨，您先等我去了解一下手续流程，然后我们再来安排时间，好不好？”
“真的可以吗？
秦怀月听懂了这句话的话外音，激动地看着笙小禾，声音都颤抖起来。
“可以的，您再等等我。”笙小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在地上，她紧紧抓住秦怀月的手，说着以往每次来都会说的那句话：“我很快就可以带您回家。”
秦怀月噙着泪水抚上笙小禾的头顶，“辛苦你了，孩子。”
……
屋里暖气充足，笙小禾问起秦怀月对当年的案发现场还记得多少，秦怀月想了很久，却是想不起来任何东西，到最后甚至因为太过于苛求自己而头疼欲裂。
笙小禾怕她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又崩盘，忙转移话题，跟她聊了些家常，直到秦怀月带着对自由的憧憬沉沉睡去后，笙小禾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刚打开门，就见护士推着一车仪器和瓶瓶罐罐站在外边，正要敲门。
她看了眼推车上的东西，压着嗓子问：“她生什么病了吗？”
护士见人正睡着，就推着车往回走，说：“放心吧，没生病，就是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什么老毛病？什么时候开始的？”
笙小禾虽然会定期来“探监”，但从来不知道秦怀月有什么旧疾，骤然听到这种消息，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唔，来我们这儿之前就有了，差不多得有二十六年了吧。”护士把病例本翻出来，递给笙小禾，“腱鞘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一个病。她算是比较严重的那种，以前做过手术，但后期没恢复好，落了根，时不时会觉得难受，需要做理疗。”
这种病没法根治，只能精养着，笙小禾放下心来，把病例还给护士。
可对方没接住，夹着好几页纸的薄板“啪唧”一下摔在地上，露出最底下那张有些泛黄的纸张。
那是一张门诊手术的病例记录，字迹已经开始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患者是秦怀月。
通常这种患病的犯人被转进来，过往的所有病历资料都会进行存档备案，是以笙小禾立马就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护士说的秦怀月以前做过的手术。
她弯腰去捡，目光扫到手术日期时，伸出的手猛地僵悬在薄板上方，几乎是瞬间，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笙小禾直起身，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嘶哑，“零一年的手术？”
护士接过病历本看了看，点头道：“嗯，对，好像就是来我们院前半个月的样子吧。”
笙小禾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脸色有些苍白，她闭闭眼，回应了护士关切的问候，快步走到医院大门，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
“到市公安局。”
路上经过隧道时遇见车祸堵了一会儿，等笙小禾到市局时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刑侦支队的大家伙儿都恨不得一秒掰成十秒用，边盯着电脑边往嘴里塞饭菜。
宋余吃得最快，一盒饭三下五除二还没花去五分钟就已经把剩下的空盒投进了垃圾桶。他抽出纸巾胡乱擦着嘴，抓起桌上的一小叠资料就准备往外走。
才转过身，就看见笙小禾站在门边。
“不是让你回家休息吗，怎么又跑过来了？咱队里目前人手还是充足的，听话赶紧回去休息。”
宋余无奈地走过去，想要把笙小禾“撵出去”，手都还没搭上她的肩，就听见那带着哽咽的声音，止不住地轻颤。
“我来报案。”
简短的四个字，把原本就不平静的刑侦支队彻底炸开了锅。
小赵打翻手边的咖啡，废了他刚抽了两支的烟。贾靖冬被泡面呛到，喷出老大一口到电脑屏幕，红油溅满旁边的资料盒表面。
其他所有人也都顾不上收拾惨烈的桌面，手忙脚乱地跑过去，焦急地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不是我。”笙小禾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梁钿的手，摇着头说：“我来替二十年前北区双拼别墅案的关押凶手报案。”
宋余目光一凛，让大家先去忙，自己和梁钿带着笙小禾走到南荣的小隔间。
他坐在沙发对面，回忆着那起特大凶杀案的细节，半晌才斟酌着开口：“我听副队提过，当年有个小孩目睹了事情的经过，那个孩子……是你？”
笙小禾手里抓着梁钿塞给她的暖手宝，深深吸了口气，道：“对，是我。这些年我一直在试图寻找新的证据想要旧案重审，但没什么进展。不过我刚刚才知道，当年被抓捕的那个凶手，根本就不可能有力气杀人，更别提分尸。”
宋余：“没力气？怎么说？”
笙小禾把手机相册点开，递给他，“案发时间是2001年7月10日，但根据医院的旧档可以查到，凶手在前两天刚刚做过腱鞘炎手术。”
“虽然这手术并不大，但那时她正处于恢复期，根本就没办法用力，她又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何况还有两个成年男性。”
她看着宋余和梁钿，眼底深处似有燃烧的火种，带着终于破土而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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